封钥

“最后我终会感谢每一次相遇,感谢每一次缘的开始。”

【真遥】三梦缘尽

合集《无数次相遇》的开始

相遇与缘分的故事

爱与自由的故事

推荐bgm:小新《最后的句号》

8k+

“”说的话    「」想的话   

多多指教

OOC预警








七濑遥在选择自我了结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,是把关于那个人的所有作品拉到了海边,一把火全部烧掉。

尽管自己只是三十中旬的年纪,签了器官捐赠协议后,他计划着自己最后的艺术,观众也只有他自己。

他用自己的小木车装满画作和文稿,拉着它们前去无人参观的海滩边,立秋已然驶过,开始进入微凉,海风变得寒冷而非清凉。遥用几幅画作堆砌成支架,把一部分文稿塞进中央空档,划燃火柴,放入支架中央。

这些都是遥非售卖的作品,无论对方以什么样的代价。

全部的作品都是关于一个人的,一个在七濑遥梦中偶遇的人,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。




「所以为什么会梦见他呢?」这是遥一直都没有想清楚的事,时至今日,也就无所谓了。

这不到四十年的人生,他基本都依自己的想法去选择,靠自己的想象而活,像很多人羡慕的那样,自由而潇洒,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行李包袱不重,毫无后顾之忧,没有跟谁过多的结缘,没有跟谁有过深的交情,遥认为假如跟一个人有很深的羁绊,那么理所应当会被束缚,被朋友,被家庭,被爱,他跟大多数人一向是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,家人他抱以孝敬与感恩,客人他抱以尊敬与友好。

他靠他的双手而生存,用双手把自己的想象具体化,若有人觉得与作品有缘,那就作交易,交易并非仅限于金钱,音乐,故事,甚至是句子,只要遥觉得值得,他就会同意,这样做很多时候会有亏损,但遥乐此不疲。


也正是遥这种特殊的交易方式,让很多人都前来,久而久之遥这边拓展出的服务甚至还有交换物品,大家愿意前来光临的原因,有一部分也是与他聊天也是美事,对方会耐心地听,并不会牢记于心,对方听过很多与众不同的事,偶尔能撬出一点增长学识和见识,对方平静的语气和表情,总会传染自身,一时的迷茫或者是不安暴躁,来他的所在之处呆上一会儿,总会得到些什么。遥不会赶人,他随意让人们自由地在这里穿梭,他也欣赏这人间百态。但有些人穿梭地过于频繁了。

“哟遥。”

“松冈先生,今天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酒。”遥见怪不怪,继续手上的绘画工作。

“少骗人,明明就有。”松冈凛熟练地拿出柜子中尚有浅底的葡萄酒。

他本人习惯保持得非常好,不喝酒不抽烟,不烫头不熬夜,大概是有什么误解,有些人认为遥或许是个酒品不错的人,总有那么些人会拿来一瓶好酒来易物,遥本身不喜酒精的刺激,很多酒也就滞留在柜子里,某一天就被一个人看上了,也就被缠上了。

“呐七濑先生,我用每天与你的聊天时间换取一小杯美酒是否可以?”

“随便你。”遥在那位先生提出这句话一星期后回答了这么一句,明显地遥是不耐烦了。




“今天遥也是画这位男士吗?”凛摇晃着红酒杯凑到遥旁边。

遥瞄一眼凛,松冈先生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来这儿了,“请你和那杯酒一起离我远一些,我不希望你一个不小心把画给染脏了。”

“安心好了才不会呢。话说这位男士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?”

“…你怎么可能见过。”

“只要是在镇子里的人,我都一清二楚,包括外来人。”凛对此颇有自信,毕竟从小生活在此,而且镇子还蛮小,十分钟以内,他就能做到把一个惊为天人的消息传遍整个镇子。

“在我梦里的,你见过?”

“那的确…等等梦里?”凛缓了一会儿,“没想到啊遥!”他戏谑着。

“…请收起你的全部想法。”遥手并没有因为凛的说辞而停下哪怕一秒。

“这位男士在我见过的里面还算蛮帅的嘛,还是下垂眼,”凛小尝一口杯中酒,捏着下巴评价,“尽显温柔啊,一定是不错的恋爱对象。”

“闭嘴。”

“关于梦中的相遇,我有听说过一句话哦,”凛停顿一秒观察遥的反应,什么都没发现,“‘假如你梦见一个人梦见了三次,就代表你和TA的缘分尽了。’是这么说的。”

遥停下了画笔,那副作品并没有完成,还差了手上的花应是什么颜色。

“最好是和眼睛颜色搭的花呢,要不试试山茶花的颜色?粉色可能有意外收获呢。”凛作为镇上少有的设计师,在色彩造型方面颇有自己的见解。

“今天可以允许你再添一杯。”

“真的?那我多谢款待,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
遥将调色板迁移到自己的腿上,把笔在水桶里搅搅,再在粉色颜料上点点,却发现调色板上忽然出现了水迹,融进颜料中,淡粉色的水渍因为轻微的不稳定从调色板上划过掉落木地板,那一身轻响犹如宣告宣示眼泪即将决堤。

“果然美酒能够使人心情愉悦啊…遥,你怎么哭了。”

「已经是第二次了。」





「梦吗?」

其实遥并没有做过梦,梦是什么样的对他来说是无概念的,一直以来都是听别人将梦境描述得天花乱坠,这时候自己总会识相地离开。

那一天晚上就是和平常一样的晚上,等闭上眼迎接了一会儿的黑暗,却又睁开了眼,看到不应存在的东西。遥在一片森林中醒来,这里没有阳光,但还是很亮,鼻息间满是树木和叶子的香味,有点莫名的粘腻,眼前清一片和闻到的味道相同的颜色。他向四周走了走,看到中央的巨大湖泊就走了过去,吹来一阵清爽,是水汽造成的,然后有个少年坐在湖边,对方将裤子卷起,让脚与水亲密接触,偶尔晃晃腿骚扰如镜的平静,他会用手拨弄镜中的自己,波纹荡出一圈又一圈,瞧见混乱的影子,少年轻声笑了笑,终于有声音传入耳中,遥收集于心,像收集各国各地的邮票一样贪婪,妄图继续偷窃声音,因为它的清脆和动心,少年的眼睛是翠绿色的,就和树叶无差,却比树叶更加自然,有自由,稳重飞舞着,已经能够推测出少年应该会是温柔的。

在仅他二人的森林中,眼前的少年异常特别,遥想着,他会不会就是这座森林的化身,那又何故到自己的梦境里。

突然少年就转过头了,“你是七濑遥吗?”,把遥吓得一激灵。

“…嗯。”

“那我能叫你‘小遥’吗?”

“不行。”对于压根不认识的人,遥本能排斥这种叫法。

“啊抱歉,那就叫你遥吧。”少年歪歪头表示道歉。

“你的名字?”

少年疑惑地指了指自己,“我?我的名字?”

“嗯。”不然呢,遥在内心吐槽。

“嗯…让我想想…”

“名字还需要思考吗?”

“我有点忘了…”

“…”不知什么时候,湖面反射出光亮,被铺上一层亮片熠熠生辉。

“很好看不是?”

“嗯。”声音突然变得小了点,看到这束光又有点想睡过去。

“啊想起来了,我的名字。”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,这大概是现实中醒来的征兆。

“?”

“…”



是早晨的第一缕晨光,迎上遥的眼皮,他被迫醒来,脑袋里所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,把那个人画下来。

连滚带爬地下床奔向画板再回到床上,以窗台代替支架,以阳光代替灯光,推开窗强迫自己清醒。

那时没能听到他的声音,但在回忆他的长相时,有一段记忆他的唇在启。

“Ma…”

一笔添在他的发梢。

“Mako…”

一笔加在他的脖颈。

“Makoto…”

一笔描在他的眼尾。

“Tachibana Makoto…橘真琴。”

记忆清晰的第一时间,遥把梦里的他画了下来。左下角署上画中人的姓名。

「刚刚的,是梦吗?」遥怔怔地看着完成的作品,关于梦,他至多是从别人的嘴里说过,对过商铺家的小孩告诉自己他在梦里变成了宇航员,还和朋友一起在太空玩耍,这小孩称呼人几乎是必须带“小”字,而且还是拗不过那种,遥尝试过无数次,就连用糖贿赂也不行,还有隔壁街的山崎宗介,一天那人来这里佯装避雨,遥询问对方是否需要进来时宗介开口的,他说他梦到自己只要下雨就会一直在这里等,不知道等谁,每次等来时就会醒来,所以来一探究竟。

遥几乎没有做过任何梦,人们常说“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”,那么该如何解释没有梦境?这或许是不正常的。遥经常能听到人们围在一圈,手舞足蹈地表演自己的梦境,和那群人甚至世界的人相比,遥显得格格不入,但已然习惯。

这次的梦说明了什么?说明了他还是和其他人一样会做梦吗?说明了他并非格格不入吗?遥敢对天发誓,梦中人他从来没见到过,在现实里。

第二天夜里梦并没有生成,那个少年没有出现,第三天也是,第四天也是,第五天也是…他是在期待么?或许那个少年只是神明派来将自己挽留世间的手段而已。

遥是不会安安分分活到老死去的。





“橘真琴。”

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呢?”

遥坐在了火堆旁,让由燃烧产生的热量温暖自己,拾起躺于脚边的那第一幅画作,是一切的开始,草草用铅笔起稿,没有勾线,没有细节,没有色彩,遥分外喜欢真琴眸子的颜色,仿佛能包容一切甚至他这个格格不入的人的颜色,但第一幅也没有上色,纵然他曾经有千千万万次机会。依依不舍地将画作送入火焰中,注视着焰色侵蚀它,吞噬白色的纸张,灰色的笔迹,焚烧“橘真琴”这个名字。遥扯扯披肩,裹紧自己,这个夜晚变得更冷了。






再后来,一年,离那一天后的一年,他又出现了。

遥并没有期待整整一年,对于一个突如其来的梦境,对于只出现一次的人,没必要一直留有念想,那幅画作被搁置在角落却始终没有落灰,偶尔遥还是会重新想起那个梦和不明来历的少年,想再次绘下真琴的模样却总下不了笔,仿佛绘画他是不可触碰的禁忌。


闭上眼睛的又一次醒来,遥又是躺在草丛,四周还有鲜花,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,白色的花遥说不出名字,或许是百合,生得同样优雅,他触碰其花瓣,嗅闻芬芳。

过去有位生得乖巧可爱的花店姑娘,以众多花语和祝福换取了一份永生花的制作方法。


[收到百合花祝福的人,具有清纯的性格,能抵抗住外界的诱惑,保持不被污染的纯真。]


“好久不见。”蓦然有一支绣球花靠近。

“你怎么…”遥猛地坐起,真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,将一束绣球花展现给他。

“百合的确适合你,但我更想赠予你这无尽夏。”


[收到绣球花祝福的人,会给很多人带来希望,自己的人生也会更加的丰富。]


“夏天很美好不是么?”

接着有一阵强风,把他手里的无尽夏吹散,花瓣肆意向各处飞起又坠落,风倏地消失,减轻威力,花瓣悠悠飘下,旋转翻越,恍惚间遥以为自己被戴上了由蓝紫色花瓣编织的头纱,隐隐约约能瞧见,对面的人嘴角的上扬还有虚幻得似薄冰一碰就碎的眼神,柔软得仿佛什么都承得住。

无尽夏海,这个世界满是绣球花,大部分都是蓝紫色的,跟真琴赠予他的那束相差不多,或许是因为这里的花生长在泥土,更加鲜活,有刚开始枯萎,花瓣尖染上枯黄,也有仅绽放却未染色的,它还有无限可能,完全凋零的也不少,参杂在年轻的花中央低下头,不暴露自己的存在。

“很美对吧?”

“嗯。”遥其实不敢称呼自己为艺术家,艺术家会用尽一生去追逐美,而他不是,他不过是一个想要把想象与幻想以实物的方式展现在现实而已的人,这与美无关,他欣赏美,也热爱美,但他不追求美。遥不清楚生命的长度,但他想,如果哪一天自己的想象如同枯井与废墟一般荒芜,他会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,停止自己的脚步,停止自己的时间,毕竟他与世界的连结仅剩寻找寄托的想象。

“刚刚有被吓到吗?”真琴略微弯腰看向身旁的遥。

“还好。”

“是吗,”他原地坐了下去,抚摸左侧盛开的绣球花,“其实我更希望称它们为无尽夏,无尽的夏天。”

“你很喜欢夏天吗?”

真琴向后躺去,倒在花丛中,“嗯,夏天的海鸥,浪花,还有西瓜,冰激淋,长达两个月可以放肆的暑假。还有好多,生命是有限的,夏天却是无限的,不会被人改变的。”

“而且我觉得你和无尽夏挺相配的。”

“这和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关联吗?”遥抱膝蜷坐在真琴的身旁,注视他的眼眸。

“我也不知道,或许是我希望有个人陪我的愿望太过强烈,神明帮我实现了吧。”他扭头看向遥,“然后你就来了,或许是当对于什么执念过深时,神明都会看不下去了吧。”


“但这只是梦。”


“我又不存在于现实,遥。”

橘真琴不存在于现实中。

“被吓到了?”


他跟真琴的相遇永远不会在现实上演,既不会是意外,也不会是命中注定。

遥想起那幅角落里没有落灰的画作,第一场梦太短,他没有记住太多关于真琴的细节,他想象不出真琴的表情,神态,动作,反应,所以从来不敢下笔。

他企图去触碰真琴的眼角,没有被打断,他触碰到了,眼角向下的趋势,没有触感,也没有温度,但也没有穿透,仅仅是肉眼可见的抚摸,带给遥的更多的是不安与疑惑。


“时间到了呢。”

真琴接住了倒下的遥,能够接住,却没有实感,拍拍对方的背,再看着遥化成光点消失。

“早上好。”






遥清楚记得那一天自己是在模糊中醒来的。

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,也最不了解那一场梦里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样的。

真琴只是存在于梦中的人,自己和他只见了第二次面,为什么自己就会因为未来的再也不见而感到寂寞与悲伤呢。


但从凛那听说那句话的时候遥知道了,至今的二十多年生命里,他从未想现在如此清楚离别会在何时到来。

母亲死去的那一天是傍晚夕阳,遥还正和朋友在水边打水漂,看看谁更厉害。

邻居哥哥乘坐火车离开的早上,自己刚刚起床准备迎接新的一天。

家里那只可爱的黑猫选择继续流浪的前一刻,他们还依偎在一起睡午觉。

等回到家求母亲夸奖的时候,找哥哥陪自己出去捞鱼的时候,醒来想给小猫咪拿吃的时候,离别的时刻已经到来,在不知不觉中到来,突然地到来。遥很难不意识到原来从相遇到离别,从缘起到缘尽是那么快。


因为害怕离别,所以开始创造相遇。

遥写下了无数次他们的相遇,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海,维也纳的多瑙河,哈尔滨的中央大街,可以象征青春的校服在拥挤的地铁因耳机相识,西装革履隔着酒杯逢场作戏,运动衣加持在河道旁细语寒暄,第一句话或许是“你好”和自我介绍,“请多多指教”和争锋相对,“没事吧”和一句关怀。千百种可能性链接在一起,千百种可能性交织在一起。

相遇没有后续,必须由他们两个人共同谱写,相互扶持也好,尔虞我诈也好,聚散离合都可以,无论结局是好是坏,是快乐是悲伤,是饱含遗憾是永生无悔,都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,是七濑遥和橘真琴的故事。


遥对真琴的感情还是不清晰,他只是按照自己内心所想,一次又一次的写,一次又一次的想,心是从来不会骗人的。于是不知名的情感在相遇的创造上一次又一次的强烈,他在那家花店长期订购无尽夏,摆在了木桌上。

“遥怎么想起在桌上摆起花来了?”凛摆弄着小小的花瓣。

“你怎么又想起来我这里了?”

“这些没什么好在意的。”

“想喝酒请去隔壁街的酒吧。”

“…”凛难得的没有回一句话,闷闷地一口干。




遥几乎用尽想象力,创造出关于他们的千万次相遇,如今全部进入火堆,焚化成灰烬和浓烟,遥就此燃尽自己所有的想象,割断自己与世界仅有的联系。

「所以现在才会那么冷吗。」他已经恨不得站在火堆里烤自己了,火势在逐渐变小,一车的作品快要全部飞向天边。




从第二次梦后的,不知道几年,遥只记得在自己的想象全部快要耗尽的时候,他终于最后一次见到真琴。

[假如你梦见一个人梦见了三次,就代表你和TA的缘分尽了。]

第三次。

遥通过这次的拥抱最后一次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距离。拥抱没有实感,没有温度,你感觉他是虚无的,却又是存在的,就算是一堵冰冷的墙,都比这拥抱要好。

他们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湖泊旁,真琴手上捧着第二次见面赠予的无尽夏。

遥承认真琴的确是很温柔的人,眼睛才不会骗人,真琴也是很认真的人,连告别都或过于认真对待,真琴还是恋旧的人,在最后的时刻尽拿出过去的东西挑人心弦。

“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呢遥。”

“没什么喜欢的。”

“但我觉得你应该喜欢海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你的眼睛不是跟海一样嘛。”

“那你呢?”

“我吗?嗯…喜欢巧克力,咖喱,甜的东西。”

“台阶上伸懒腰的小猫,寒风中保暖的围巾。”

“还有浪花的拍打,潮起潮落。”

“不同年龄段人们的笑容…”

真琴分明是活生生的人,他比自己更与世界有紧密联系,为什么他偏偏生活在梦里。

这几天遥过得浑浑噩噩,就连凛都能感受到,调色板上的颜料已经干巴裂开,画架上的笔变得蓬松没沾过水,纸张躺在桌面上很久很久,羽毛笔再也没接触墨水。客人还是络绎不绝,黄色头发的小孩好像长高了些,依旧述说自己的太空梦,偶尔牵着另一个戴红色眼镜的孩子过来讨要糖果,隔壁街的宗介下雨天还会来,只不过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个凛,花店的小姑娘会来找凛理论,说些什么“哥哥你别怂!”这种像妈妈感叹儿子不争气的语气,明明是兄妹。

他的脑袋里有很多东西,东边守望太阳升起的老人几天前在夕阳中永远闭上了眼,这座小镇似乎有什么高科技即将引进但仍然保留历史划过的一切,街北边的某个小户人家举办盛大的婚礼全街的人基本都帮忙参加了。星星的轨迹,季节的更迭,水流的去向,酒精的互调,音律的跳动,遥快成了无所不知的人,可还是感到些许空虚,他又不是靠知识活着的人,拿起画笔画不出任何东西,拿起钢笔写不出任何东西,雕刻刀,录音器,木锤和钉子,所有他曾经记录想象的东西,已经都没了用途。

想象已然枯竭了。

他已经预定好了安乐死,没有人能够阻止他。

但还有最后一面没见到,还有最后一点情感遥不清楚,从某种意义来讲,神明确实达到目的。

“接下来这句话挺不可靠的。”真琴停下了絮絮不断的嘴,这句话把遥从思索中脱离出来。


“但我想我爱你。”他没有看向遥,而是像第一次一样望着波动的水面,似乎真琴也不确定,只是再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。

“我猜遥大概喜欢自由,不被拘束。”

“我曾经听过一句话,‘如果打算爱一个人,你要想清楚,是否愿意为了他,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,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’¹。”


“请你不要爱我。”

直到这里真琴才敢直视遥的眼睛,他笑得很温柔,眼睛微眯,那抹森绿色依旧闪闪发光。

“再见。”



这次遥不是自然醒,而是惊醒。

离别再一次不声不响地到来。

假如你梦见一个人梦见了三次,就代表你和TA的缘分尽了。

第三次。最后。

为什么呢,为什么连最后的道别都不让自己好好说出口。

遥从床上爬起,趁着月光,将真琴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写在纸上。

【请你不要爱我。】

他无法停止地大哭了起来。

未曾了解过爱,未曾知道过爱,原来追寻自由与想象的代价会是放弃缘与爱。

父亲在母亲去世后,随自己四处飘摇,想要怎样的活法就怎样去做。

邻居姐姐目送哥哥的离去,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地去爱一个人。

自家屋檐下的那只白猫再也等不到黑猫的到来,一天到晚趴在自己家的门口。

橘真琴如同离去的人们,再也不会出现,他最终也不会知晓,七濑遥会像留守在原地的人们会担负着寂寞,就算他坚持一生的自由无拘束。

「如果是为了爱你的话…」

遥想如果是为了爱他的话,自己心甘情愿套上枷锁,用第一幅画,用那一束无尽夏。

可惜在这个世界真琴只是像一阵微风,吹过遥的人生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,任遥如何抓,攥,用画去绘画,用笔去描写,用声音去记录,都是没有痕迹的。很遗憾他的爱无处安放。

在街头的老奶奶一直带着非常漂亮地发簪,遥望着天空中的峨眉月,她有一天摸摸头告诉自己,

“不可结缘,徒增寂寞²。”

梦中的离别,永远突如其来。

梦中的缘尽,永远不得结果。



自那没过几天,遥正式决定离开了。

“呐凛。”

“今天怎么叫我‘凛’了,七濑先生?”凛依旧在摇晃着红酒杯。

“我决定离开了。”遥还是看着门外夕阳下来来往往的人们,轻飘飘地说了出来。他本来不打算说的,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,就这么一声不吭地,毫无迹象地离开,或许有些人会好奇有些人会惊讶,但最终这些都会融化在时间中。

“离开?七濑先生准备去哪儿啊?还会给我…”凛多多少少意识到遥即将离开,画作的减少,客人的减少,不翼而飞的家具,直到看到遥的眼睛,他才感觉到似乎这个“离开”并不是他心中的含义,“喂…”

遥转过头,看到凛的眼睛已经开始有些亮闪闪了,“果然不该告诉你啊。”他只是觉得应该给这位常客有个离开的交代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…”

人反正向死而生,他只是比他人提前一步达到最终目的地。

遥站起身,走到画室,抽出角落里的一小幅画,拍拍灰递给凛,“给你的。很早以前画的了。”

偶然间一位男士恰在自己的店门前避雨,风衣都难挡他的高大,手上捏着一封信,乌云挡住了光亮,他侧过身蹭光,墨绿色的眼睛有点暗沉,凛彼时品尝新到来的伏特加,目光没有移开,这些被遥记录了下来。

“你真的是…”凛的表情在遥现在看来很奇怪,又是害羞难为情,又是难过感动,总之特别复杂,“那,交易的是什么呢?”一把抹去了眼泪,凛强忍着,说着再清楚不过的规矩。

“把我洒进大海吧。拜托你了。”

“…遥…”遥猛地就被凛抱住了,披肩也顺着肩膀花了下去,随之而来还有凛的颤抖和哭泣。

“抱歉。”遥轻轻回抱住了对方,拍拍背,他想着如果一开始就不允许凛的交易,一开始就执拗地把他赶在门外的话,现在凛应该就不会哭成这样了,这个本应温暖的拥抱也不会那么伤感了。

凛一周基本四五天都呆在自己这里,尽管是为了美酒而来,还会和自己唠上好久,以后会不会寂寞呢。





火焰在眼前闪烁,遥被拉回到现在这个夕阳下,纸张和画从白烧到黑,变得更加轻再一点一点被吹走,最终所有的作品不知飘散何处。

缘尽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?

『不可结缘,徒增寂寞。』

从人生的开始,人就不断在结缘,因为人在不断地相遇,也不断在缘尽,因为人也在不断地离别,这是无法解释的。

缘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存在的,可如果这样的话,空白的梦境,没有来自爱恋的悸动和无法感受被温柔以待,落灰的酒柜,持续静寂的闲暇和从来不会有不舍的拥抱,这些就会是原样。

如果想要结识的话,那就主动去结缘吧。

所以遥最后向凛说了这么一句。

“去和宗介结缘吧凛。”



在药物注射入身体后的几分钟,遥想到了夕阳下的海边,自己烧掉作品的时候,越来越少的作品,越来越冷的海边。

为什么一定要挑在海边呢?

因为自己喜欢海。

为什么要烧掉呢?

因为不想用它们作交易。

为什么作品都只关于“橘真琴”,一个不会存在的人?

【我想我爱你。】遥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真琴。

尽管相见仅仅三次,但爱就是出现了。

我甘愿放弃自由的灵魂,去承受爱的牵绊。

你说过一个人的执念够强,神明就会来帮助,所以我出现在你的身边。

现在轮到我了。

我将全部的,对你的执念与想象寄托在纸与画上,通过焚烧告诉神明。

「但如果可以的话…」






神明大人啊。

请让我们在现实中相遇吧。








凛到来的时候,工作人员将盒子和一张纸条交给了他。

“不肯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吗…”

他遵守与遥的交易,将他洒进大海,他的朋友,不,能说是挚友,他感叹挚友一贯自由坚持自我的风格,至死也想同大海流浪。

『去和宗介结缘吧凛。』

怎么说呢,不愧是遥吗。

「他果然是喜欢上梦中的那个人了吗?」但凛猜想遥选择的自我了结跟那个人没有关系,的的确确是这个世界对于遥来说没有吸引力了,或者说遥和这个世界的缘尽了。

“如果真的有‘橘真琴’的话…”凛不禁喃喃道,“不对不对…”不应该做假设,这理应是遥心中最好的结局了吧,与‘橘真琴’并无关系,松冈凛认识的七濑遥是不会被任何人牵扯的存在。

「…走吧。」他在这个悬崖边呆到太阳完全落山。

松冈凛走进了街角山崎宗介的酒吧中。



那张纸条上是七濑遥在永眠前伏案写下的,

“最后我终会感谢每一次的相遇,感谢每一次缘的开始。”



FIN.



1.来自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

2.来自《夏目友人帐》


我热爱每一场相遇并坚信它们都有意义。

最后纸条上的话如果能传递给大家那真的是太好了。


感谢观看!


评论(3)

热度(16)